前兩天搞衛生，妻子要我把陽臺上的老式縫紉機給賣了，我當即予以回絕。望著它銹跡斑斑的機殼，眼前仿佛又浮現起母親在煤油燈下，為我裁剪衣物時的忙碌身影，記憶一下又把我拉回到那個缺衣少食的年代。
　　這臺縫紉機，是父母結婚時買的。記憶中，每到新年來臨之際，母親就會從市場上給我們哥仨賣一些布，回來作新衣服。大年初一的早上，當我們哥仨剛準備起床時，母親就喜滋滋地拿出前幾天趕制出的新衣，讓我們穿上。新衣服穿在身上，光鮮、亮麗，人也特別精神。特別是得了父母的壓歲錢，再穿著母親做的新衣服走親戚時，那個喜樂勁，是用任何語言都沒法形容的。后來，隨著年紀漸長，我漸漸懂事起來。有一年春節，望著自己筆挺的新衣服，而父母卻依然穿著舊裝時，我納悶地問母親，為何你和父親卻不穿新衣，而給我們哥仨卻年年做新裝呢?母親嗔怪地拍了一下我的肩頭說：“傻孩子，沒看見，我和你爸的衣服洗過熨燙后，不跟新的一樣?”見母親如此一說，我不再言語。我知道家里經濟不寬裕，父母省下自己做新衣服的錢，是為了讓我們生活得更好呀!
　　母親是個有心人，平常只要一有空閑，就會收集布料，放在一個特定的箱子里。那時，我們哥仨頑皮好動，膝關節前常常會“開天窗”。母親瞧了，一邊追著讓我們換下，一邊就找來布料，在縫紉機下細心地為我們縫好“天窗”。父親那時在鎮里當老師，常年累月地坐著給學生備課、批改作業，褲子后面常常會磨出一兩個洞來。這也難不倒母親，她照例找來布料，然后在縫紉機下一圈圈地“加固”。經母親巧手“加固”后的褲子，遠遠望去，宛如靶場上的靶子。盡管在現代人看來有些忍俊不禁，但在上世紀七十年代，節儉和實用，卻是生活的主基調。那時，生活雖然簡樸，但大家勤儉過日子，一樣過得挺快樂。
　　最難忘的是，兒時有一次瞧見母親正在洗一塊手掌大的布料，我頗有些不屑：“媽，這么大塊布，還有什么洗的，丟了吧。”誰知，母親不悅起來：“俗話說得好，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凡事要懂得從細微處做起，樸素節儉，細水長流，日子才會越過越殷實。記住，做人也一樣，只有從小縫補好了我們思想上和行為上的‘小缺失’、‘小漏洞’，長大了，才能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正是在母親的教導下，我們哥仨都養成了節約的好習慣，成了品學兼優的好孩子。
　　歲月走遠。而今，盡管這臺老式縫紉機已遠離了我的生活，但母親在縫紉機下精裁細補的身影，以及當年她意味深長的話語，卻長久地留在我的記憶深處，成了心頭最美的回憶。我知道，那臺老式縫紉機里，凝聚著的，永遠是母親對兒女縫不盡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