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盡了旗袍的繁華勝景，游刃于它繁復的工藝之間，86歲的褚宏生老先生接受本報記者專訪，追尋——旗袍老裁縫的花樣年華 冬日，午后，長樂路“瀚藝”中裝店。 斜陽給滿屋錦緞絲綢籠上一層淡淡光暈，86歲的褚宏生老先生正瞇著眼，仔仔細細地替一位女子量著旗袍尺寸。 量 一繞一滑把分寸 他把皮尺服帖地在顧客的脖子上繞了一圈，接口處，伸入食指留出些許空隙，又稍稍往外一滑，不多不少正好8分。這一繞一滑，略有差池，旗袍硬硬的高領就會讓人為美麗受罪。“身長4尺1寸，從肩到胸是7寸2分，肩膀到腰的話是1尺2分……”20分鐘不到，褚師傅就利索地把十幾個數字“刻”進了大腦，沒用一紙一筆卻報得分毫不差。 從上世紀30年代在當時滬上“朱漢章”旗袍店做學徒，跟著師傅闖蕩滬港兩地，到解放后任職“龍鳳”旗袍店裁縫師，再到退休后坐鎮“瀚藝”繼續揮尺弄剪，屈指算來，褚師傅已經把皮尺在脖子上掛了70多年，想當年，白楊等影視前輩和一些各界名人都曾是褚師傅的主顧。 縫 一盤一滾見功夫 褚師傅告訴記者，做一件旗袍，得格外講究3個點，分別在胸、腰和被行家稱為“浪腰”的后腰最細處。提高腰線可以修飾微突的腹部，降低幾分則可勾勒出女人玲瓏的曲線；料子薄臀圍就得緊一緊，用厚重的織錦緞則可以略微留些空。 “老早我們當學徒時，四五十人一起操練，從縫紉、繡工、盤扣到量體、打樣，‘十八般武藝’要規規矩矩學上6年！”當時，上海中裝行業競爭激烈，各家各戶都在細節上做盡文章。單單一種搶針刺繡，就分為正搶、反搶、疊搶三種針法。褚師傅至今還記得，自己如何用3個鐘頭細細纏好一枚盤扣，并沿著長至開衩處的斜襟一路縫下來，有時僅這道工序就要花上大半天。講究的，會隨著月份改變而更改旗袍上盤扣的花型，一年12變。就連如今看似樸素的裙擺滾邊，在傳統的技法里卻要重重疊疊滾上三四道，極盡繁復。 “現在大家生活節奏都快，誰還有這種功夫，花十天半個月去做一件衣服啊！改良過的旗袍時興中西合璧。新的倒是好學，不過，再要拾起老的東西……難嘍！” 憾 一招一式誰來續 褚師傅珍藏著一張1970年退休前老“龍鳳”的合影，如今，照片上的身影或是飛赴海外，或已永遠離開，如他這般身板硬朗并且堅持親自動手的老師傅，鳳毛麟角了。 學裁縫上手快，精通難。如今，給各家上海中裝店撐門面的“巧婦”大多都是吃得起苦的外來打工妹，但在褚師傅眼中，能從畫樣到操作完全獨當一面的“裁縫”還是難覓。褚師傅的徒弟里，不乏中裝店家的“頂梁柱”，可是，他們中最年輕的也年逾不惑，年長者則已60多歲，到了退休年齡。他們想知道，當自己花樣年華不再，誰來再造一場服飾勝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