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紡織企業如何應對沃爾瑪超低價采購策略
- 編者按:國際紡織品貿易爭端陰霾未去,對于處在風浪端口浙江紡織企業而言,體現出兩種境遇:面對美國、歐盟5月以來發動的對華紡織品“設限”政策,一批企業因為產能過剩、產品結構重復、利潤降低等原因舉步維艱;另一些紡織企業和國際采購商聯合,背靠大樹好乘涼。梅盛、野風與步森,這三家企業代表了浙江紡織企業進行國際市場運營的兩種模式。至少現在可以看到這樣一種情形:背靠沃爾瑪的梅盛與野風——相比步森的境遇——頗顯安全。可以想見的是,一旦紡織品貿易爭端歸于平靜,步森的運作模式靈活度更大,利潤也更高。本文所記錄的上述三家企業的戲劇性時局,驗證了那句老話——風物長宜放眼量。
梅盛公司不是沒有看到將來沃爾瑪對其大幅殺價的一天,事實上,他們早就未雨綢繆。梅盛除了一條國內加工的生產渠道之外,其中一筆沃爾瑪的童裝訂單就放在印度加工。
梅盛迎來了沃爾瑪
5月31日,在紹興浙江梅盛實業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梅盛”)會議室。秦建炯正與省內某服裝加工廠以及兩位美國中間商在討論一筆單子的具體生產計劃。
10天前,秦建炯收到了這家美國某代理公司的一封電子郵件,內容大致是關于加拿大沃爾瑪商場需要他們提供約15.5萬米的窗簾布。
事實上,作為中國紡織業最為發達的省份,浙江各處都能夠看到這些中間商,他們身后站著沃爾瑪,身前面對浙江廠商。
2004年沃爾瑪在中國紡織品的采購達到40億美元。早前,沃爾瑪(中國)投資有限公司高級顧問王鐵明就曾表示,浙籍產品在整個沃爾瑪采購體系中增長很快。
秦建炯是梅盛的經銷代表,他與沃爾瑪的“第一次親密接觸”還要追溯到2002年第91屆廣交會的時候,秦建炯當時與美國一家專營家紡的貿易代理商不期而遇,這家代理商手里正握著沃爾瑪商場的巨額訂單,沃爾瑪給梅盛的第一張訂單就是為80萬套床上用品生產面料,當時在中國未成氣候的家紡面料成了超市的新寵。
“在沃爾瑪利潤釋放之前,我們面料商、加工廠、中間商是三位一體的,換句話就是說,我們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秦建炯說。
溫州山姆士大世界資深采購經理朱安邦告訴記者,沃爾瑪在中國的采購渠道往往是以采購辦公室直接采購和通過中間商間接采購兩種,并以后者為主。這種模式,讓采購鏈條上的各家企業成為“自家人”。
浙江生產商很少與沃爾瑪公司的人直接接觸。“這些都是中間商具體與沃爾瑪聯系的,因為他們也都在美國,包括訂單等等都由中間商來操作。我們只是負責提供面料或成品。”秦建炯表示。
每家廠商都會提供最合理的價位,因為沃爾瑪提倡天天平價,他們考慮的一方面是價格合理,一方面就是具備一定的工藝水平,然后沃爾瑪就選擇一個折中的價格確定產品。
這一過程中,沃爾瑪一般會向至少三家廠商發出邀請,請他們提供整套樣品,便于其作最后裁定。
在款式確認、沃爾瑪下訂單之后,生產商被中間商淘汰的幾率是很低的,除非產品確實存在做工粗糙問題,或者不適合沃爾瑪的成本核算。
現在,梅盛供給加工廠家紡面料,梅盛從織布廠進貨,對坯布進行染整、加工、繡花。前面這些階段,沃爾瑪并不會來檢查面料生產,但是到了成品加工的階段,他們至少半個月巡視一次。
據了解,沃爾瑪對加工廠的要求非常苛刻,具有一定規模和較強生產、營銷、配送能力是必須的前提,之后還有許多細到“加工手段”、“產品成分”甚至“工廠光線”之類的評判標準。
諸如此類的標準,在中國的紡織行業工廠是鮮有的。
“沃爾瑪檢查,我們就轉移”
面對沃爾瑪的高評判標準,浙江紡織企業也形成了一套自己的對策,紹興市天安服飾廠(下稱“天安”)就是其中一家。
紹興市華亭工業園內,鑒湖大橋底部,穿過一片雜草叢生亂石交錯的路,走到底便是天安,它接過不少沃爾瑪褲子的訂單。
車間不大,總共才四五百平方米的樣子,外間密密麻麻地擺著縫紉機與一百來號錠子,里間是大堆待熨燙包裝的褲子。老板的辦公室也一如車間簡陋。
天安的老板陳關木開口就表示,這樣的廠房條件無論如何是不能達標的,真來人檢查的時候,只能臨時轉移到其他生產條件”過得去”的廠里。
天安現在主要從事褲子加工,大部分是直接接手面料商的面料加工。“標簽等材料就直接從面料商或貿易商那里拿的。”
伴隨著沃爾瑪審核進行的大量生產,在訂單完成后,還不能馬上發貨。沃爾瑪在收到美國CTS(超聲波探傷)測試機構的合格檢測報告之前,是不會批準對方發貨的。
一家同樣與沃爾瑪有過交易的中美合資公司辦公室主任也向記者透露,跟沃爾瑪簽訂合同有時候是“不算數”的,“這一合同并不意味著沃爾瑪就肯定要你的貨。”
跳到海外,繼續服務沃爾瑪
秦建炯們不是沒有看到將來沃爾瑪對其大幅殺價的一天,事實上,他們早就未雨綢繆。梅盛除了一條國內加工的生產渠道之外,其中一筆沃爾瑪的童裝訂單就放在印度加工。
這在紹興也并非個案,一些企業早早地對歐美可能采取的貿易保護措施進行提早規避,采取的辦法就是在境外建紡織企業。從紹興市外經貿局一位負責人向記者透露,紹興市目前海外紡織項目最大投資額為600萬美元。更低廉的勞動力成本與更優惠的關稅政策正是貿易商尋找的利潤新增長空間。
“不過這家印度加工廠是美國中間商指定的。”秦建炯介紹。最初梅盛打算放在深圳加工,但是中間商盤算了整個運輸費、加工費與出口稅后,決定放在印度。“運輸費上來了,但是他們的關稅更加誘人。”秦建炯說。
海外加工的流程往往就不再是三位一體的核算或合作了。面料商只參與面料的設計部分,服裝款式的設計制作就全部由海外加工廠進行。
“我們這個流程中只負責把面料轉口到印度一個叫金奈(Chennai)的城市,那里有很多廉價的工廠會把他們加工成童裝,以當地制作的名義供應到美國沃爾瑪超市。”
印度《經濟時報》曾報道,由于美國要求中國調整人民幣匯率,沃爾瑪的紡織品供貨商將生產工廠紛紛移往印度。沃爾瑪每年在印度的采購額將翻一番,目前,沃爾瑪每年在印度的采購額為10億美元。
對于像梅盛這樣的公司,其實他們更傾向于在國內加工。“通常,我們不喜歡把加工環節放到國外去,這樣處理事情顯得太麻煩。”其實,更重要的是,加工在外的環節大大降低了面料商的利潤空間。
服裝產業歷來伴隨許多高附加值因素,環節越多,利潤也越大。“舉個例子來說,比如拉鏈,1元錢的成本,但是我們得考慮它的損壞度,賣給沃爾瑪就只是1.05元錢了。”秦建炯舉例談到,“如果我們自己生產加工,就可以有效對成本進行把握考量,比如如何裁減更省料,從功能上更順手。”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講,把生產環節轉移到海外,利弊權衡,連秦建炯自己也無法給出一個明確答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