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代設計師,用匠心打動你
我們的雙手是充滿智慧的——拇指與其它四指形成的環狀便是“握”。“握”代表了一種抓住,也就有了“把握”一詞。設計師,便是在各個領域里用手“把握”未來的掌舵人。古往今來,設計都是一個有趣的話題:它展現了不同時代的表現形態;它與時代的發展理念、生活方式、生產力水平等融匯在一起,與文化背景和人文風貌密切相關;它帶來了一批新銳力量,匯聚成文創新勢力,裝點著細致美妙的生活。
7月,記者走進浙江高校校園尋找未來設計師的身影:他們中有服裝設計師,有家具設計師,也有建筑設計師……他們都是“90后”,他們是浙江的設計新勢力,他們用智慧的雙手不斷地勞作,培養靈巧的技藝,養成品味與思考,并讓品味與思考融在技藝中,舉手留香,揮灑精彩。
尋找年輕人的設計初心,我們不難發現,2000多年前魯班做人做事的“準繩”和“規矩”早已融入了新生代的血液中。他們或經歷了用1萬小時才換來的得心應手,或感受了發癡發狂后的忘我境界,最終,他們透過指尖傳遞出的溫潤“匠心”,呈現在我們面前。
水鄉元素,絲絲入扣
7月,當記者在浙江理工大學的校園里見到朱建龍時,被他手中的那一抹悠悠的“烏鎮藍”清涼了一把——踱步在服裝設計學院的展廳里,朱建龍為記者講述兩屆“烏鎮藍”背后的故事。
作為土生土長的烏鎮人,朱建龍對家鄉有著濃烈的感情。2014年6月,當他在學校公告欄里看到第一屆世界互聯網大會服飾征集公告時,靈感如泉涌般冒出:“既然是烏鎮,藍印花布的旗袍是最好不過的。”
“把剛染好的藍印花布掛在大太陽底下,那場景才是最純正的烏鎮味道,把整個烏鎮都染成藍色了,像天空開出的花一樣。”直到今天談及家鄉的特色,朱建龍依然興奮地手舞足蹈。
每一屆國際性大會中,禮儀和志愿者小姐的服裝總是備受關注。隨著中國國力不斷強盛,承辦的國際會議級別愈發高端,能否使會議上的服裝成為了解中國的一個窗口是對設計師的莫大考驗。比如,北京奧運會讓青花瓷元素再度風靡世界,在烏鎮召開的世界互聯網大會又該融入什么元素?
對于朱建龍而言,烏鎮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是再熟悉不過的。談起已有1300多年歷史的特色文化、特色建筑,他如數家珍、滔滔不絕。
盡管如此,想要一下子繪出家鄉的點滴風情并不容易。為此,朱建龍在烏鎮“沉淀”一周,感受傳統文化的魅力——拜訪了鎮上的手工藝人,從紡織、印染到針剪,他細細地了解藍印花布制作的每一個步驟。
短短的7天,朱建龍對東方元素有了更深的理解。“我的設計來自烏鎮這片土地。”朱建龍說,這是支撐他畫好每一張設計圖的原動力。
因為熱愛,所以不分晝夜、廢寢忘食。“你見過深夜2點的杭州嗎?”談到為第二屆世界互聯網大會設計禮儀、志愿者服裝時,朱建龍告訴記者,那4個月的時間里,改稿就花了2個月,大到裙子整體設計,小到領口紋路修正……要知道,設計稿上動一條線,就需要一兩天的重新返工,常常畫著畫就看到了日出。
“雖然只是一套服裝,但濃縮著江南水鄉獨有的地域特色,更是東方文化的縮影。”在朱建龍看來,從整體構思、繪圖、打版到最終定型,每一次服裝設計都是一次“講故事”的過程。
在烏鎮傍水而坐,喝上一杯地道的杭白菊茶,看船槳悠悠,這是不少參加世界互聯網大會的嘉賓忙里偷閑的選擇,氤氳的水汽中有著獨屬于江南小鎮的清香淡雅。于是,色玉白、氣清香、味甘醇、花形美的杭白菊成為了第二屆世界互聯網大會禮儀旗袍上的“主角”。朱建龍也成為獨自“承包”了第一、第二屆世界互聯網大會禮儀、志愿者服裝設計的設計師。
站在人臺模特前,朱建龍娓娓道來每一處細節的巧思。“擺的波浪紋映襯著江南水鄉和小橋流水人家,上面的‘藍’不光是花布的顏色,也是烏鎮河水的顏色,更是能代表烏鎮的顏色。”另外,領口下方也獨具匠心——這個靈感源自烏鎮窗鎖設計的傳統花紋,既清新素雅,又有柔美的建筑線條。
時尚和傳統在朱建龍身上毫無違和感,但他更偏愛傳統絲絲入扣的韻味。“心若安,可步步生蓮。”他說,帶著這樣的心境去設計服裝,每一個細節都會十分考究,從款式、細節、面料再到工藝,仿若“講故事”般將東方文化講述得活靈活現。
如今,已和國際大會結緣的朱建龍,期盼著能在更多的舞臺上“講中國故事”。“設計始終是要回歸市場、回饋社會的。”在朱建龍的導師、浙江理工大學服裝學院副教授姚琛看來,這個未來的設計師,把專業興趣轉為了動手實踐,讓身邊的人產生了極強的社會責任感,十分難能可貴。
精雕細琢,哲匠精神
黃兆的微信頭像很有意思——一個白色方塊,用他自己的話說,“簡單點好。”7月初,杭州轉塘附近的木工廠里,木屑在空氣中的翻飛跳動,持續的機器切割聲震耳欲聾,耳邊還不時傳來叮叮咚咚的響聲,記者見到了這個23歲的極簡主義者,黑色T恤外套著專業的“圍裙”,十足的木匠范兒。
木頭,是黃兆從小到大最情有獨鐘的寶貝。黃兆的大伯是木匠,小時候常常去木工房里玩耍的他,從小耳濡目染,“木匠有著一雙化腐朽為神奇的雙手,以及普通人沒有的專注,他們能賦予木頭生命,他們創造了一件又一件美妙又樸素的藝術品,讓生活變得更加美好。”
看著看著,七八歲時,黃兆便開始自己動手制作一些小玩具,“把圓形木柱切成4段就是輪子,敲敲打打裝上木板,再用繩子牽著,簡易版的小拖車就誕生了。”黃兆笑著說起小時候的事。漸漸地,這份成就感和滿足感就被寫進了作文里——“長大了,我要做一名木匠。”
17歲那年,黃兆專心學習畫畫,3年后順利地考進中國美術學院。2013年,讀大二的黃兆開始重拾起自己兒時的目標,他和幾位志同道合的好友一起創辦了蝸牛工作室。那時,整個團隊把塑料、金屬、樹脂、水泥以及木頭等各種材料都玩了一遍,認識了每一種材料的特性,“最終玩到木頭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我自己對木頭的初心并沒有變。”
在大學一次木工課程之中,黃兆又重新認識了木頭——溫暖,素樸,舒適,這是木材的獨特屬性。靜下心來,黃兆又開始細細琢磨,到底應該如何用現代的方式回應傳統?“木頭有經歷風雨不減其韻的特質,像極了謙謙君子沉穩篤定的風度。但在今天,我們需要融入中國年輕人對木頭的認知和思考。”
四年的大學學習中,美院的“哲匠”思想貫穿始終。“當代的匠人,應當是在貼近日常的生活中,關注和闡發生命的文化意義的人。”這是校長許江在一次開學典禮上對新生說的話,黃兆卻記得尤為清晰,他努力地朝著“哲匠”的方向前行。
2014年,由黃兆擔任總設計師的家居品牌——“物應”正式亮相。“物應”出自南懷瑾先生的《莊子講記》,“守本分,物來則應,過去不留。”黃兆解釋道,“這是一種謙遜的自然觀,我們對待自然對待事物時要有一顆敬畏的心;同時,這也是我們提倡的人生態度,一種對生活有自己分寸、能自我掌控的狀態。”2015年,與黃兆有著共同理想的學弟王柏寒,也加入“物應”。
跟隨兩個小伙子來到倉庫,每一件設計都讓人嘖嘖稱奇。大到書桌、書架,小到三角凳、桌面擺設,原始的胡桃木和橡木經過年輕人的設計和巧手加工,像是一件件藝術品。“流云”、“凝月”“匯融”……這些都是“物應”出產的、不同種類型的家具名字,活木生香的奇跡,成就了每一個動人的細節之美。這也正是他們所追求的“城市野居”風格,“在大城市努力打拼、經營事業的年輕人,不妨通過每一片獨一無二的木頭紋理來觸摸大自然。”
行走在悶熱廠區里,黃兆滿頭大汗,但一談及木頭他總是那么有滋有味。一戴上口罩,他便沉浸于作品的雕琢之中。選料、下料、榫卯制作……在機器逐漸取代人工的今天,兩個大男孩仍堅持用自己的雙手“精雕細琢”,他們的作品大多是定制或少量生產,一般需要1個月才能完成。黃兆靦腆地說,“在平順的木紋里,那溫潤的觸感里,蘊藏著時光、溫度,還有手工匠人想要傳遞的深情和質樸。”
閑暇時間,黃兆總喜歡用手思考。面對一塊木材,黃兆有時候會凝視它很久,默默地用眼神和木頭對話。他說,“做設計,能溫飽自如;做藝術,能豐滿自己。兩相宜,不相誤,是最美好的事。”
靜心沉潛,厚積薄發。雖然只是初出茅廬的新兵,但“物應”已成為國內小有名氣的新銳設計師品牌,吸引了無數熱愛木制家具的年輕人。2015年,“物應”的營業額超過了160萬元。而這只是個開始。
“我們要做可讓三代人使用的家具”,對于未來,黃兆也做了大膽的設想,“當你和你的家具一起變老,它陪著你看清生活的樣貌,質樸卻不花哨,長久卻不陳舊,它用自己的溫度緊緊‘擁抱’你。”
尊重歷史,守護傳統
桌子上,一本和市面常見的《辭海》差不多厚重的全彩圖冊,是周軍和組員在朱懌老師的帶領下做出的《南山朝拱,一水抱城——安徽省舒城縣城關鎮西大街及南溪河片區城市設計》。“面積大,歷史文化背景豐富,又是沒有樹木、房屋的一塊白地。”在老師給的幾個選題中,身為組長的周軍選擇挑戰這最難的一個選項。
從2015年11月到今年3月,為期半年的設計時間,是在學生作業中不常見的。因為完成得優秀,實體模型已經被舒城縣規劃局收藏展出。
把富有豐厚徽州文化的古縣城,整改成為一個旅游街區——一看到設計方案,周軍就有了自己的思考。“50米寬的街道,切割了新城老城之間的關聯;高層密集的住宅設計,是對古城資源的浪費;旅游業態單一,功能性弱,很可能 ‘白天有人,晚上死城’……”他們敏銳地觀察到了原方案中的一處處問題,最終決定推翻重來。
為了設計出一個“歷史與現實”、“城市與自然”、“場地與結構”相和諧的老城規劃,周軍收集調查了玉泉觀魚、嚴子陵釣魚臺、八卦田、烏鎮東柵等設計案例,希望從中汲取經驗。最終,一個有公園、廊道、住宅、學校、老人院、醫院的新古城規劃圖出爐了。龍眠古渡、慈母宮、鼓樓等傳統歷史文化遺產在新圖紙上得以保留和延續。“不要刻意為旅游造一座城,只要做到可居、可游、可行、可思,旅游價值自然體現。”
近30年,中國建筑業經歷了前所未有的高速發展,大體量、超高層的新特建筑在各個城市拔地而起。4年前,浙江省全面開展歷史文化村落保護利用工作,先后啟動172個歷史文化村落重點村和868個歷史文化村落一般村的保護利用工作。
于是,就讀建筑學專業,周軍在一步步地學習中,認真思考著文化、城市與建筑之間的關系。
中國的建筑設計的問題是什么?建筑和城市的關系究竟應該是怎樣?面對傳統古村落的逐漸消逝,生長在金華武義縣城里的周軍時常這么自問。在周軍的眼里,有太多的建筑設計以“概念”為名,或無法實現落地執行,或最終脫離城市成為獨立個體,從而淪為“文化附庸”。
“你去平湖秋月,你會去注意建筑嗎?”采訪中,周軍拋出了一個問題:“是不是只會注意湖和月亮?”“當一個建筑讓你忽視了它本身,就是一個好的建筑設計。”
學而不思則罔。“一個頂,四面墻,幾根柱子,就已經是建筑。建筑有時候可以不需要idea(點子)。”周軍用文質彬彬的語氣,堅定而懇切地說出了對于建筑的理解。老師的這句話,照亮了他的設計盲區。
思而不學則殆。“我熱愛城市,也熱愛建筑。”明年才畢業,周軍已經決定繼續深造讀研。在一個個建筑設計中,他認識到了城市的大,也意識到了建筑在城市面前的小。即使已經取得全系專業、綜合排名第一的成績,他仍謙虛而清醒:“越學習,越發現建筑背后有很多深層次的東西需要挖掘。”
今年4月,他已經接過2016浙江省第二屆高校大學生“鄉村規劃與創意設計”的任務書,8月將交出一套嘉善縣城市規劃設計方案。